主角:亮亮
三年級女孩,由於長期無法完成學校作業,抗拒寫作業而被亮媽帶來諮商機構,前一位老師輔導半年後,轉介給余徉老師。
主角:亮媽
先生長期在大陸工作,婚後辭職成為全職主婦。
主角:余徉
諮商機構的老師
主角:曾老師
一位資深的女老師
這是根據一點紀錄以及記憶,回溯到二十年前的故事。當時教師與家長間的關係,也與現在有些不同,但,似乎關於作業無法完成,仍然是許多孩子、老師、家長之間的難題。
對於一個新接觸的孩子,余徉在最初的幾次晤談,並沒有把時間給媽媽,而是帶著亮亮玩遊戲。
第四次晤談
余徉:「今天我們可以一起玩20分鐘,老師要留30分鐘跟媽媽談話。」
亮亮:「為什麼?你要跟媽媽談甚麼?」
余徉:「媽媽前面三次都只在外面等我們,你有感覺到媽媽有話想對老師說嗎?」
亮亮:「恩!」
余徉:「我覺得應該給媽媽一點時間比較公平,前面三次我們都一起上課50分鐘,這次給媽媽30分鐘,老師覺得我們也應該照顧媽媽的感受,你覺得呢?」
亮亮:「好!」
乾脆的回答,讓余徉對亮亮有更多的了解,包括:
- 亮亮跟媽媽關係不錯,對於照顧媽媽,沒有特別的防衛表現。
- 亮亮很聰明,對於老師跟媽媽的談話,可能造成對自己的控制,非常敏銳,同時,將疑惑提出來,也是對老師的考驗。
- 亮亮是個性格爽利又體貼的女孩。本來預計會有一個談判的彈性空間,也完全沒有出現。
亮媽對於每天亮亮抗拒寫作業,被老師處罰的作業倍數增長,亮媽非常困擾…
余徉請媽媽紀錄下亮亮從回家開始每一個步驟與細節,希望像電影一般,帶著余徉看到整個過程。而亮媽確實是很認真的學生,(對亮媽而言,自己是個本分認真的學生,完全無法想像:為什麼自己的女兒會成為一個,連完成作業最基本的要求都無法達成的孩子?)隔週確實交出了非常細緻的描述。
余徉:「對亮亮來說,寫作業確實累積了許多負面的經驗,每天不是拿出作業嘗試完成,而是連把作業拿出來都很抗拒。我也發現,作業拿出來不久,母女就會變得很痛苦,互相折磨。」
亮媽:「對!老師,我也很慚愧,知道自己不應該那麼容易發脾氣,但,亮亮真得態度很差…作業又不能不完成…老師對作業品質的要求,我也知道是為了孩子好,可是,亮亮真得也達不到,今天一行,明天兩行,後天四行…本來就寫不完,累積越來越多,就像負債一樣…」
余徉:「亮亮媽媽,有沒有甚麼音樂是亮亮喜歡聽的,我們試著在亮亮寫作業的時候,盡量讓亮亮在比較放鬆、快樂的情緒中去進行。另外,分段完成作業,先跟亮亮商量,每次完成一樣作業,可以休息一下,吃一點她喜歡的小點心之類,讓作業完成,不要總是那麼痛苦,然後,讓亮亮也感覺:作業是可能完成的,就算沒有全部完成,每完成一小部分,都可以給自己一點肯定。」
這樣的方法,確實產生了效果,但,這效果發生,是有前提的:
-
亮媽在記錄描述家中母女互動的狀況,非常詳實,在與老師晤談中,會很認真地進行筆記,切實將執行時可能發生的困難,以及應該注意的細節,都進行詳細的紀錄。這樣的母親,在付費的私人機構中,是比在公立學校更容易遇到的,收費決定了母親的承諾、階級、時間…這些先決條件。
-
亮亮的父母提供給亮亮,相當不錯的物質條件,同時,亮爸雖然在大陸工作,但,只要回台灣,都會抽空來跟余徉晤談。可以看到父母對亮亮給予充足的關懷,這也是亮亮對於調整、挑戰這樣的改變,懷有希望感,而不是很快地退縮。
-
亮亮是個小學三年級的孩子,如果寫作業困擾時間越長,孩子要面對這個困境的難度也相對高,年紀越大,老師要跟孩子溝通,提升希望感的可能性也相對低。
-
余徉提出介入亮亮作業的時機、關係與情境:第五次余徉明確回答了亮亮在第四次晤談提出的問題:「你要跟媽媽談甚麼?」坦誠地面對孩子的疑惑,以及對於彼此關係的猜忌是很重要的。
余徉:「上次你問我要跟媽媽談甚麼?因為我還沒跟媽媽談,所以無法回答你,現在要跟你說。上次媽媽提到:每天接你放學回家寫作業,你跟媽媽都會互相發脾氣,媽媽覺得很難過,她覺得她不應該這麼容易發脾氣,但,媽媽心裡很替你著急,看到你在學校被老師一直處罰,然後作業越罰越多,不知道怎樣才能幫你忙,一方面很心疼,想幫你;另一方面,自己好像幫不上忙,也會對自己生氣。媽媽的心情,你可以感覺到嗎?」(孩子剛接觸一個喜歡的老師,很希望在老師面前保持好的形象,而,打破這個好形象,彼此的關係才能真正推進一層,但,打破好形象的過程中,確實要非常注意孩子的反應。)
亮亮眼眶泛紅:「我知道媽媽很愛我,可是我每次寫功課就很討厭…」
余徉:「老師好像聽到亮亮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,亮亮也希望自己可以好好完成作業,是嗎?」
亮亮:「覺得自己很不好,讓媽媽生氣…可是真得很難…」
余徉:「余徉老師有幫助其他跟你一樣小朋友,完成他們的作業,你知道嗎?你知道媽媽帶你來這裡,就是因為這裡是鼎鼎有名,幫助小朋友解決困難的地方嗎?」(因為在班上自己是少數或者唯一被點名的孩子,所以,知道其他人也跟自己一樣,並且還有成功的經驗,對於年紀小的孩子,會提升希望感,此外,因為對老師的喜歡,也會把老師放到神壇上,神壇有時也有好處,會給孩子莫名的信心。)
亮亮眼睛亮晶晶:「真的嗎?也有其他人跟我一樣,覺得寫作業很難,都寫不完嗎?」
余徉:「對呀!很多,後來都慢慢覺得沒有那麼難了!你願意相信余徉老師,讓老師、媽媽跟你一起討論解決的方法嗎?我請媽媽一起進來。」(因為最後在家中執行任務的是母女二人,面對面溝通是最好的方式,其中要特別注意:溝通當中家長是否坦誠,往往家長會希望在老師面前維持一種形象,這部分確實要特別敏覺。而孩子如果在溝通中,呈現出老師是他的靠山,願意沒有顧忌地提出自己的條件,這除了反映師生的信任關係之外,同時也是這場溝通能否成功的要件。老師作為孩子的靠山,但,也要評估孩子在過程當中,是否有現實感,提出的條件是否有經過評估與思考,一場親師生的三方對談,對於老師了解孩子與家長,提供了非常豐富的資料。)
亮亮:「好。」
跟亮亮與亮媽一起討論的過程,前提是:跟亮媽有默契,盡可能去提升亮亮執行的動力以及希望感,晤談當中,亮媽確實也是超乎余徉的想像,給亮亮令人無比羨慕的完成條件,可以感受到:亮媽真得很希望幫亮亮解決這個難題。在前往改變的過程中,確實也需要反覆檢討與修正,但,亮亮確實感受到大人想要幫忙,並且努力支持她。亮媽將功勞歸給余徉,結案後也持續讓亮亮寫了多年的感謝卡。但,十年後余徉真切明白:不論是亮媽,或者其他成功克服這個難題的家長,他們其實才是真正的關鍵,而他們確實也比其他家長擁有更多先存的條件。
在亮亮作業有改善之後,余徉也主動給曾老師打電話。
余徉:「曾老師,您好!我是亮亮…」
曾師:「喔!我知道,亮媽有跟我提你要打電話給我。有甚麼事情嗎?」
余徉:「因為亮媽有說曾老師是經驗很豐富,也很有教育熱忱的老師,像要跟老師請教關於亮亮在學校的狀況。」
曾師:「…最近作業有改善…」
余徉:「多虧老師的協助,亮亮一直在進步當中,亮媽跟亮亮都很感謝老師呢!我這裡也是看到亮亮的進步,亮亮也都會跟我說,老師有稱讚她進步了,很開心得到老師的肯定呢!
曾師:「是啦!確實進步很多,新的作業都有完成。」
余徉:「不過,因為過去實在積欠太多,亮亮好像那種債台高築,要重新改頭換面,有時候又會覺得好像做不到,會有點挫折。」
曾師:「我可以理解,真得欠很多,我給她打個折,最近剛月考完,沒有甚麼作業,剛好有連假,我跟他說給她一個機會,把之前欠的作業還清,不然,一直欠著,她痛苦,我也痛苦。」
余徉:「哇!老師,你這個辦法真得太好了!時機也剛剛好,這樣亮亮以後就可以無債一身輕了!我也會跟亮亮以及亮媽討論,怎麼樣可以在連假把這些積欠的作業完成,真得很感謝老師!」
余徉確實在機構中,曾數度與學校老師合作,也發現:原來學校有許多老師,確實願意幫忙孩子解決困難,只是家長、孩子有時候在自己的角度,不太能理解老師有他們角色與立場上的為難。